近日,由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团委主办、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研究生会承办的“习法有道”系列讲座暨科学道德与学风建设活动之“学术研究的意义和价值”通过线上渠道成功举办。此次活动邀请了吉林大学法学院李拥军教授和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陈景辉教授,由李拥军教授作为主讲嘉宾、陈景辉教授作为主持人,围绕“学术的本源”、“法学研究中的学术”、“教师的学术任务”以及“论文写作的注意事项”等话题展开精彩分享,并就同学们提出的问题给出专业性的解答。讲座气氛热烈,与会者受益匪浅。
讲座伊始,李拥军教授指出学术研究的意义和价值是所有从事学术研究的人一直所思考和追寻的。对于这个问题的理解,我们必须认识到存在学术性和非学术性研究的差别,后者即使具有再高的社会意义也不能与前者混为一谈。另外,在研究的广度上,要明确中西方文化的差异,秉持正确的态度去看待不同思维方式的碰撞,坚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学术的本源
学者,以学术为追求和热爱,就不得不直面“学术研究有什么用”这个灵魂问题。对此,李拥军教授认为,深入剖析“什么是学术”是非常有必要的。在西方,学术一词被定义为academy,这最早可以追溯至古雅典的地名。从这个角度看,学术和哲学是天然相关联的。探究学术的本源,就应当回顾古往今来哲学的发展历程。
在遥远的古希腊时期,有观点认为,在纷繁复杂的世界现象背后存在一个不变的内核,这个神秘的“背后的存在”统合着整个世界。事实上这就是本体真存的概念,当时的人们努力寻找这个本源和内核的存在,也就此开始了对于世界的探索。由此诞生了一批闪烁着思想光芒的智者,泰勒斯、毕达哥拉斯、阿基米德……尽管他们的研究并未对实践产生直接影响,但这也恰恰说明了西方的学术是和思辨、逻辑、反思等概念紧密相连的。相比之下,古代中国的学术,追求的大多为治国之术或某种技能,“经世致用”、“学以致用”等描述都具有明显的实践指向性。我们的文化中强调学问的价值性,即“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重行文化的色彩映射到学术上,就是从事学术研究者经常遭遇的质疑——你的研究有什么用?
李拥军教授以李约瑟之问作了回应,他指出,中国古代有的是经验,而非实验。我们的火药不是化学原理支撑,指南针不是物理知识支撑,而是在生产实践中不断摸索出来的。近代西方的技术发明是以科学理论为基础的,后者并不直接与实践产生关系,尤其是在近代,科学为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这也与传统的中国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法学研究中的学术
李拥军教授认为,学术对现实的作用更多不是直接的,而是间接的和边缘性的。在探讨法学研究中的学术时,应当关注学术的内在规定性。对于学术的理解不应该僵化,比如学术性研究都是遵循一定标准的,但并不总是正确的,非学术性的研究甚至可能具有更大的社会意义,可以给行政机关提供对策性报告和专家性建议。这很自然地得出了这样的观点:法学研究依托于实践,不等于它直接为实践服务。
学术和实践运行着两种思维,后者不在意思维的复杂性,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前者更加注重复杂性。事实上,学术研究的真谛就在于展现思维的复杂性,并努力地让这种复杂性符合逻辑的要求。反映在法学研究上,就是说明理论法学和部门法学本身都是学术的,学术性的研究就是实现从problem到question的转变,并试图提出结论。尽管学术研究的结果不能完全运用于实践,但经过学术训练的人往往能更好地找到实践的解决办法。
教师的学术任务
在谈到教师在学术研究中的作用时,李拥军教授区分了不同的学习阶段。比如在本科阶段,并不需要太多学术性研究,因而教师应当重点解决研究是否为学术性研究的问题,用通俗的语言去解释晦涩的概念,实现学术性的破译。进入硕博以后,学生的目标是“学会研究”,老师的身份也就从“教师”转向了“导师”,引导学生找到研究的方向。除此之外,师者更应该教会学生以平常心看待学术。学术性研究是在思维空间中完成对理论问题的解答,从不是一蹴而就的,正确的研究心态是非常必要的。
论文写作中的注意事项
作为学术性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论文写作也一直成为学术研究者重点关注的对象。对此,李拥军教授指出,论文写作应当遵循按照“一个模板”,学习“两个成语”,做到“三个不要”,领会“四个比喻”。正如前面所谈到的,学术性研究是有其标准的,建构模板本身也是磨练学术能力的重要体现。通过对“模板”的“描红、临帖、仿制、高仿”,学习前人的论证方法和逻辑技巧。在这个模仿的过程中,深刻把握“得鱼忘筌”和“得意忘形”背后的真谛,那就是努力建立材料意识。在广阔的材料中寻找思维的火花,在思维的海洋里找寻论证的基石,以材料来进入问题、知识创造问题,最终达到“赏月休观指”的境界。
另一方面,李拥军教授对三种类型的论文给予了批判和否定,拒绝头重脚轻、文献综述太臃肿的“龙虾论文”,拒绝没有自己思想和观点的”僵尸论文“,更有拒绝只有概念的简单阐释的“说明文”。对于论文写作,他强调,好的文章就像“燕子搭窝”,需得一点一点磨出来;问题意识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像“母亲蒸窝头”一步一步建构出来的。写作时要像“装修房子”,把材料用起来、把逻辑讲顺畅,展现思维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因此,材料的搜集和阅读就要像“老牛反刍”一样,沉心静气,下苦功阅读,捕捉思维的火花,凝练出研究的问题,通过学术的语言表达出来。
在李教授看来,学术性研究是一个“比笨又比灵”的过程,需要高度的理论直觉,更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恒心和毅力,因此一个“笨的勤快人”远远比一个“聪明的懒人”适合的多。方法是给普通资质的人准备的,对于大多人来说,掌握方法、肯下苦功,才能在学术研究的道路上走的更远。
师生互动环节
在互动交流环节,同学们积极参与其中,与老师展开深入交流。
问:如何解决“学术是展示思维的复杂性”和论文写作的“深入浅出”之间的紧张关系?
答:学术论文并不强调深入浅出,因为学术性研究本身就是小众化的,深入浅出是对教学者在讲授过程提出的要求。在论文写作中,应当保持读者意识,将过于晦涩的专业性概念通过自己的语言来阐明,站在读者的角度去分析是否将问题讲的清楚明白。
问:如何培养问题意识?
答:首先要明白不同人对于问题意识的需求是不同的,譬如政治家和学术研究者,关注的焦点存在差别。其次,要在所谓的常识的地方追问,在他人见怪不怪、稀松平常处去反思,那就是要做到以问题自身为对象,反过来思之,即便是“捡到一分钱”这样的小事也可以去思考背后的制度逻辑。
问:如何建构个人的模板?
答:对初学者来说是不容易的,因此需要寻求导师的帮助和指点,找到你所研究领域的国内外名家,去阅读大量的材料。文献研究要通过广泛的阅读来发现问题,刚开始阅读一本书是不会有感觉的,积累到五十本甚至更多,才会产生思维的火花和理论的直觉,沿着直觉继续去搜集材料,重复阅读,并判断这个问题是否有研究的价值。这个过程是非常艰苦的,火花易有、论文难出,因此必须要肯下苦工,既说也要做。
在讲座的最后,陈景辉教授用三个精巧的比喻作结。正如他所说的,如果将学术等同于理论,那么它就不是实践;如果将学术等同于知识,那它就不是意见;将学术等同于理想,那就不是现实。另外,如果“有用”指的就是“实用”,那么似乎不实用的就等于无用。以上这些,都是理解这些话题的重要之处。作为新一代的学术研究人,前途虽路漫漫,但我辈也必将保持初心与热爱,上下求索,探索学术研究的新发展。